AI時代大學教育的破局之路 從「知識型」向「認知型」的範式躍遷

新華報導＼1987創刊

當人工智慧（AI）的能力幾乎達到「無所不知」的境界，人類引以為傲的知識體系可以被壓縮進一台電腦，大學存在的意義與教育範式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衝擊。近日，在復旦大學新聞學院舉辦的「AI與大學未來」對話中，專家學者們圍繞AI對大學本科教育的影響、以及如何驅動高校教育改革展開了深入探討，一致認為大學教育必須完成從「知識型」向「認知型」的根本性躍遷。

復旦大學計算與智慧創新學院教授王曉陽在對話中展示了本地化AI大模型在完全斷網狀態下，仍能迅速精準地從量子力學角度闡釋複雜問題的能力，其水準已然達到甚至超越普通本科畢業生。這引發了一個核心提問：如果大學教育僅僅是為了讓學生掌握標準方法、解決典型問題，那麼這台AI是否也該獲得一張畢業證書？

香港大學教授張崢坦言，沿襲自工業革命的教育範式，旨在通過標準化訓練追求生產效率，批量生產「深而窄」的專家。然而，AI的出現讓這種效率變得毫無意義，因為AI比任何人類專家都更「廣譜」，且進化速度驚人。不可否認，傳統上大學畢業生賴以起步的初級崗位，正大規模面臨AI的替代風險。無論是律所的文書工作，還是生物醫藥領域的藥物研發，AI都展現出更高的效率和更低的成本。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張力奮直言，面對AI，高校必須進行根本性的思考與設計，而非僅僅是小修小補。

專家學者們認為，AI時代大學的價值不再是「填裝知識」，而是要點亮學生作為人的元認知能力，即駕馭AI的能力、深入思考和提問的能力，以及感知世界、理解他人、在場互動的能力。王曉陽將未來的學生比作建築師，而非搬磚工。在AI時代，底層知識的堆砌可以「外包」給AI，學生的核心能力在於設計圖紙，即構建比AI更宏偉的「世界模型」。

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鄧建國進一步指出，AI擅長處理易於編碼的顯性知識，而大學應致力於培養AI難以替代的三類知識：元知識（判斷何時何地使用何種知識的智慧）、默會知識（無法編碼的經驗與直覺）以及活性知識（在使用中習得的知識）。他強調，大學作為具身傳播和社會化互動的場所，其價值在於培養人的共情能力、敘事能力以及處理複雜人際關係的能力，這是「碳基生命面對矽基智慧的最後防線」。

前《經濟學人》中文網主編吳晨則從哲學層面探討了人類在AI時代的剩餘價值。他指出，AI可以類比愛，但它沒有排他性，沒有肉身，也沒有真正的直覺與痛苦。鄧建國總結道：「AI是大腦，但它沒有身體。」在演算法編織的數字網路中，人們越是沉浸於虛擬世界，越渴望線下的「相互看見」，而大學正是提供這種「看見」和迸發新可能性的場域。

正如一位參與對話的大學生所言，大學不應變成高等職業技術培訓所，而是需要成為一種托舉。這種托舉能讓學生把AI作為利器使用，而不是讓AI成為洪水猛獸。這或許才是AI時代大學存在的真正意義，即通過教育範式的根本性改寫，托舉起學生的元認知能力，確保人類在智慧時代的主體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