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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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有那麼一個記者，據說姓「是」，名「你叫」。這名頭取得怪，彷彿總在回應誰的呼喚，可誰也沒叫他。我（老朽）在市議會裡踱步，遠遠便能聽見他那獨特的聲響。每逢與我這般上了年紀的人錯身，他的鼻腔裡總要發出幾聲「哼哼」的悶響，像是老舊風箱在勉力抽氣。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名狀的氣味，彷彿是從陳年的故紙堆裡發了霉，又混著些許未曾曬乾的魚腥氣，在空氣中悄然瀰漫開來。周遭的人，無論相識與否，無不皺眉掩鼻，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議會裡的媒體圈子，向來是個熱鬧的所在，但「是你叫」先生卻是個例外。但凡有什麼聚餐、聯誼的團體活動，見他總像見了鬼魅一般，避之唯恐不及，他唯有獨自縮在角落裡，與他的影子為伴。他見他如似乎無朋無友，孑然一身，彷彿全世界都欠了他一筆還不清的舊債。

我這把老骨頭，倒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一日，我特意尋來一瓶西洋香水，想為他驅散那周身的異味，也算是一種人道的關懷。未曾想，他見我靠近，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向後一縮，雙眼圓睜，滿是警惕與嫌惡。

「先生，些許香水，或可解憂。」我遞上前去。

他卻把頭一撇，從鼻孔裡又擠出那聲標誌性的「哼」，厲聲道：「多事！」那聲音尖銳而短促，彷彿是我這善舉，反倒成了天大的冒犯。

我望著他那孤絕的背影，不禁啞然失笑。這世間，竟真有寧願與惡臭為伍，也不願接受一絲善意的人。

或許，那股異味早已不是從他身上散發，而是從他心底裡長出來的。這樣的「是你叫」，恐怕也只有那股味道，才算是他唯一的、忠實的伴侶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