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院劍指國會 卓揆「不副署」說掀憲政風暴

新華報導＼1987創刊

一場圍繞著國家資源分配的法律攻防，正迅速演變為撼動憲政秩序的權力風暴。行政院長卓榮泰日前針對立法院可能再次強行通過的《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正案，拋出了「不予副署」的震撼彈。此言一出，不僅讓本已緊繃的府會關係瀕臨斷裂，更將一道深刻的憲法難題攤在國人面前：當行政權的最後防線對撞立法權的意志時，國家的憲政巨輪該如何前行？

這場爭議的核心，是那部沉睡了二十五年、被稱為「財劃法」的法律。它如同國家的總帳本，決定著中央與地方政府之間數千億稅款的分配公式。在野陣營主導的修法版本，主張大幅提高地方分配款，此舉被視為對地方的重大利多，卻也被中央政府指為可能掏空國庫、衝擊國家重大建設的「錢坑法案」。

卓榮泰院長的「不副署」宣示，並非一時的政治語言，而是一次深思熟慮的憲法表態。根據我國憲法增修條文，法律案經立法院三讀通過後，需由總統公布，而總統公布的法律，又必須得到行政院長的副署。這道「副署」程序，在平時僅是行政流程，但在關鍵時刻，它成為行政院長表達其政治與法律責任的最後手段。

然而，這最後手段卻可能是一把雙面刃。憲法同時設計了「覆議」制度，給予行政院在認為法案窒礙難行時，將其退回立法院的權力。一旦覆議失敗，立法院以絕對多數維持原案，憲法增修條文第三條明確寫道，行政院長「應即接受該決議」。這短短七個字，成為當前憲政爭議的暴風眼。

法界主流見解，包括司法院過往的解釋精神，多半傾向於「應即接受」意味著行政院長有完成法律程序的憲法義務，也就是必須副署。拒絕副署，無異於在覆議失敗後再次否決法案，這等於是變相的「第二次覆議」，逾越了憲法賦予的權力界線。從這個角度看，卓院長的宣示無疑是在挑戰憲政慣例，甚至遊走在違憲的邊緣。一位不願具名的資深憲法學者憂心地表示：「這將開啟一個危險的先例，權力分立的界線一旦模糊，國家的穩定將受到嚴重侵蝕。」

然而，府院方面顯然有不同的解讀。他們認為，副署不僅是程序，更是行政院長對法案合憲性、可行性的最終背書。如果一項法案被認定將對國家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或有明顯的違憲疑慮，行政院長若仍機械式地副署，反而是對其職責的背叛。在這種極端情況下，拒絕副署並提出辭職，是一種展現政治風骨、訴諸民意的終極表態。這背後的邏輯是，沒有一位行政院長需要為自己堅信是錯誤的法律政策承擔歷史責任。

卓榮泰的強硬姿態，實則是一場高風險的政治博弈。他將球拋回給了總統，也拋向了整個社會。倘若僵局真的發生，總統或將面臨是否免去行政院長職務，另覓人選完成副署的艱難抉擇。這無疑會引發更劇烈的政治動盪。另一條可能的路，則是將爭議提交給司法院憲法法庭，由大法官們來裁決這場權力遊戲的邊界。

最終，這場由「財劃法」點燃的火，燒出的不僅是中央與地方的財政矛盾，更是我國憲政體制在面對國會多數變局時，權力制衡機制的脆弱與韌性。卓榮泰院長的「不副署」說，是一個警鐘，提醒著所有政治人物，權力的行使終有其界，而那條界線，正繫於對憲法精神最根本的尊重。風暴已然成形，台灣的民主憲政，正迎來一次最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