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爽伯螔》
新華報導\說故事
塵城的人,大抵都知道有爽伯螔這麼一號人物。他臉上的皮膚,總像是浸透了經年的油光,掛著一個「記者」的名銜,彷彿那是前清的頂戴花翎,可以到處橫著走。然而,城裡幾家報館的編輯,提起他時,嘴角總會撇出一絲若有似無的輕蔑,說:「哦,他麼?自由的,很自由的。」
爽伯螔的「自由」,主要體現在飯局上。凡是城裡有點頭臉的單位辦宴,他總能不請自來。人還未到,那響亮的、帶著幾分諂媚的嗓門便先進來了:「哎呀,為地方做宣導,我輩義不容辭!」說著,便自顧自地揀個空位坐下,毫不客氣地舉起筷子。酒過三巡,他便會湊到主家身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某項「宣導」尚缺些經費。那模樣,彷彿國家的興亡,全繫於他筆下那篇無人問津的「報導」了。
前些時候,塵城選舉,風雨飄搖。爽伯螔彷彿嗅到了血腥味的蒼蠅,嗡的一聲,便投靠了當時聲勢浩大的菜家陣營。他不再是那個只會蹭飯的食客了,搖身一變,成了「正義的鬥士」。他開記者會,對著那一排黑洞洞的鏡頭,聲淚俱下,控訴對手陸市長候選人的種種「劣跡」。那些故事,編得有鼻子有眼,連他自己似乎都信了。唾沫橫飛之間,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在新朝的顯赫位置,那油光滿面的臉,也因此泛出了一層虛幻的紅光。
然而,天道無常,菜家倒了。陸市長在一片喧囂中,穩穩地坐上了她的位子。那幾天,城裡的人都說,爽伯螔許是跟著他的舊主子,一同殉了節。但沒過多久,他又出現在市府的走廊裡了。只是這一回,他不再是鬥士,倒像一隻夾著尾巴的喪家之犬。
他見了陸市長團隊裡的人,無論職位高低,都遠遠地躬下身子,臉上堆滿了乞憐的笑。他不再提什麼「宣導」,只說是想為新市長的「德政」,做點「錦上添花」的廣告業配。他把過去那些惡毒的咒罵,忘得一乾二淨,彷彿那只是前世的夢魘。他讚美陸市長的英明,詞藻之華麗,比他當初的污衊,竟還要豐富幾分。
市府裡的人,大多是曉得他底細的。見了他,多半是眼皮一抬,便逕直走了過去,把他當作一團會移動的空氣。爽伯螔也不惱,只是鍥而不捨地在各個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像一隻尋找殘羹剩飯的野狗。他那種百折不撓的精神,若用在正途上,或許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偶爾,也有那麼一兩個被他糾纏不過的年輕科員,實在厭煩了,便從部門的零星預算裡,批下幾百塊錢,讓他去做個無關痛癢的版面。爽伯螔接過那微薄的銀兩,臉上立刻綻放出菊花般的笑容,連聲道謝,彷彿得了一筆天大的恩賞。他轉身離去,那佝僂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格外地渺小,也格外地滑稽。
我瞧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我想,爽伯螔大約是不會感到羞恥的,因為能夠換取酒錢的,便是生存之道。只要塵城還需要這種點綴太平的「宣導」,只要人們還容忍這種無關痛癢的「自由」,那麼,像爽伯螔這樣的人物,便也斷然不會絕跡的罷。








哈哈😂!記者『王』吔⋯⋯
回覆刪除是在講某政X報導的王姓"社長"嗎? 哈
回覆刪除不就是故事一則嗎?當成短篇小說看啦~沒有影射誰,不過有人要對號入座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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