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便當》
新華報導\說故事
議會的午時,總像停擺的鐘,沉悶而滯重。空氣裡浮動著上午質詢的餘燼,混雜著一種油膩的、屬於便當的氣味。這氣味便是我們這群終日與文字和謊言周旋的「無冕之王」們,片刻的慰藉。
記者室的長桌上,照例躺著一個孤零零的便當,像是獻給某位無名英雄的祭品。這時,一個年輕的姑娘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初入此地的生澀與迷惘。一位資深的老大哥,嘴角夾著煙,朝那便當努了努嘴,示意她去果腹。這本是此間不成文的規矩,一種對新人的、淡漠的善意。
姑娘正要伸手,一個尖利如鐵錐的聲音便刺了過來:「那是給電視台的!妳不能拿!」
聲音來自角落裡的祥林嫂——哦,不,我們都叫她「便當看守」。她其實也是個記者,只是稿子寫得比裹腳布還長還臭,沒人看;人又生得一副看上不看下,唯恐天下不知她資歷深的傲慢嘴臉。大家都曉得,她的驕矜不過是自卑發了酵,變了質的酸腐氣罷了。
那姑娘的手僵在半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像極了戲台上變臉的丑角。老大哥的煙霧繚繞得更濃了,彷彿要將這尷尬的場面包裹起來,一同化為虛無。周遭的人,有的低頭猛敲鍵盤,有的假寐,有的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彷彿這間屋子裡,除了敲擊聲和呼吸聲,什麼也沒發生。
「便當看守」見無人應和,便自顧自地加重了語氣,彷彿在宣讀一道神聖不可侵犯的諭旨:「新人就要有新人的規矩!這便當,也是妳能碰的?」她的聲音在寂靜中迴盪,卻沒有激起一絲漣漪,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枯井。
沒人理會她。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地,將她當作一團人形的空氣。她的存在,她的叫囂,不過是這沉悶議會裡一齣滑稽的、無需觀眾的獨角戲。她以為自己捍衛了某種秩序,教訓了新人,殊不知,她只是在眾人的沉默中,賣力地表演著自己的卑賤。
最終,那姑娘在老大哥的眼神示意下,還是拿起了那個便當。她低著頭,默默地吃著,不知那飯菜是何滋味。
而「便當看守」呢,她贏了麼?或許在她自己看來是贏了的。但她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在我們這些看客眼中,比任何一篇失敗的稿件,都更加可悲,也更加可笑。
這議會裡,真正上不了檯面的,究竟是誰呢?我想,大概不是那個初來乍到、腹中空空的年輕人吧。








知道是在比喻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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