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僕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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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中，三輛公務車接連駛入市府廣場。新調任的記者陳利安握緊相機，雨水順著採訪證滑進衣領。今天這場跨局處協調會，將成為他撰寫《公僕群像》專題的最佳素材。

第一輛黑色轎車門倏地推開，69歲的前土地局長周正揚單手拎著磨損嚴重的牛皮公文包跨步而出。藏青西裝熨得筆挺，185公分的身子像棵不避風雨的老杉樹。「局長，傘！」駕駛座傳來喊聲，他卻擺擺手，公文包頂在頭上，便往議事廳疾行。陳利安翻閱資料：這位服務36年的老局長，任內經手百億預算卻從不帶隨扈、助理。

第二輛休旅車尚未停穩，土發局團隊已如臨大敵。秘書撐開二十四骨黑傘嚴密護送，兩名科長抱著資料尾隨，被護在中央的63歲的張栗麗局長正用酒精棉片擦拭指尖。陳利安鏡頭捕捉到公文封角燙金的私人企業標誌——那是某知名開發商的信封。

第三輛車門輕啟時，陳利安險些錯過畫面。67歲的捷運局長林昌霧正將摺疊傘收進提袋，素面襯衫配著磨白的公發皮鞋。「小吳辛苦了，我在前面超商下。」他對司機小吳說完，冒雨小跑穿過斑馬線，懷裡文件用透明夾妥貼護著。陳利安調出紀錄：這位局長任內特支費結餘全數捐給食物銀行，去年暴雨救災時帶著科員連夜包千份便當。

議事廳內冷氣颼颼，周正揚從包裡掏出泛黃的保溫瓶，鄰座張栗麗的助理，正用瓷杯奉上現磨咖啡。林昌霧悄悄把中央空調調高兩度，將省電獎金買的薑茶分給打噴嚏的同仁。

「濱海開發案請各局處說明！」主席敲槌。周正揚起身時，全場自動噤聲。他抽出親撰的十二頁手寫報告，鋼筆字力透紙背：「26年前我在此承諾守護海岸線，今日仍是同樣答案。」張兆安挑眉示意下屬投影精美簡報，數據圖表卻引來學者質疑：「這些生態評估是複製五年前的舊資料？」

風暴在張栗麗溫緩聲線中平息：「社福機構已準備好安置漁民，這是我們與大學生合製的社區地圖。」她攤開的手稿上，密密麻麻註記著獨居老人與學童的日常動線。正要傳閱時，數張發票從文件夾滑落，年輕科員紅著臉撿起。

散會時夕陽破雲，周正揚的影子仍筆直如四十年前初任公職的青年。張栗麗的車隊在抗議布條前急轉離去。林昌霧則留在廣場彎腰傾聽陳情民眾，筆記本在餘暉中暈出暖黃光邊。

陳利安按下快門，忽然明白父親當年為何寧可辭去高薪工作，也要追隨周正揚做海岸巡護——有些人的公文包裡裝著整個時代的重量，而另些人的皮箱只鎖著自己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