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市議會）臺中市「非洲豬瘟」事件 專案報告

報告人  

臺中市政府農業局  局長 張敬昌

臺中市政府環境保護局  局長 陳宏益

臺中市政府衛生局   局長 曾梓展

臺中市政府經濟發展局  局長 張峯源

臺中市政府教育局  局長 蔣偉民 

臺中市「非洲豬瘟」事件專案報告 （摘要）

非洲豬瘟（African Swine Fever, ASF），一種由非洲豬瘟病毒（ASFV）所引發的豬隻惡性傳染病，長久以來被視為全球養豬產業最為忌憚的夢魘。此病毒不僅對家豬與野豬具備高度的傳染性與致死率，其頑強的生命力更令人望而生畏。ASFV 可在受污染的環境、飼料、廚餘、運輸工具及人員衣物上存活，甚至在冷凍肉品中潛伏數月乃至數年之久，使其傳播途徑極為多元而隱蔽。自 2007 年於東歐的喬治亞共和國爆發新一輪疫情後，病毒便如野火燎原般，迅速橫掃歐亞大陸，俄羅斯、中國、韓國、日本、菲律賓等國無一倖免，對區域內的畜牧經濟與糧食安全造成了難以估計的損失。由於目前全球尚無任何商業化的有效疫苗或治療藥物，一旦病毒突破防線，唯一的處置方式便是大規模的撲殺與嚴格的移動管制，其代價極為慘重。臺灣作為全球重要的豬肉生產與消費地區，面對周邊國家接連淪陷的嚴峻形勢，自 2018 年起便進入高度戒備狀態，從邊境檢疫、旅客行李查緝到國內防疫宣導，無不以最高標準嚴陣以待，全力防堵這場世紀瘟疫的入侵。

臺中市，作為臺灣中部的核心都會區，不僅是人口稠密的經濟重鎮，同時也擁有相當規模的養豬產業。根據統計，轄內現有登記在冊的養豬場共 154 場，總飼養頭數約達八萬頭，廣泛分布於山城、屯區及海線等地，是穩定中部地區豬肉供應的重要基石。深知非洲豬瘟的巨大威脅，臺中市政府早已依循中央政策，建構了一套全面而立體的「非洲豬瘟防疫體系」。此體系涵蓋了五大面向：首先是持續性的防疫教育宣導，提升豬農與民眾的防疫意識；其次是嚴密的疫情監測與通報網絡，確保任何異常狀況都能在第一時間被掌握；再者是完善的緊急應變機制，明訂各局處在疫情發生時的職責與行動方案；第四是嚴格的廚餘管理與管制措施，針對高風險的廚餘養豬進行重點稽查；最後則是跨局處的聯合稽查行動，整合各單位力量，形成無死角的防疫網絡。所有相關作業，皆依據「臺中市防範非洲豬瘟緊急應變措施手冊」的詳細指引執行，力求在平時做到滴水不漏，戰時能迅速反應。

然而，百密仍有一疏。114 年 10 月，一場無聲的戰役，在本市西部沿海的梧棲區悄然揭開序幕。一處具備臺中市廚餘養豬場再利用檢核資格的一貫式養豬場，發生了豬隻異常死亡事件。這場風暴的起點，始於10月11日，臺中市養豬協會的楊總幹事向動保處通報，該場有20頭豬隻在短時間內死亡，初步推測可能為常見的豬丹毒。動保處接獲通報後，於13日致電陳姓豬農關切，豬農表示已諮詢王姓獸醫佐，並在用藥治療後情況有所改善。同日，該名王姓獸醫佐亦主動向動保處通報此異常死亡情形，其專業判斷初判為放線桿菌胸膜肺炎，一種同樣會造成豬隻呼吸道症狀與死亡的細菌性疾病。動保處為求謹慎，於14日主動指派賴姓獸醫到場查訪，希望能進行採樣以釐清病因，但飼主以豬隻狀況在用藥後已逐漸穩定為由，婉拒了採樣的要求。事後追查發現，中央的化製系統其實已在 11 日記錄到該場異常死亡20頭豬隻（死亡率超過 3%）的警示，但此一關鍵資訊的電子郵件通知，卻遲至15日才被動保處人員注意到，錯失了早期介入的先機。直至10月20日，王姓獸醫佐再次通報，場內一頭三歲的種公豬不幸死亡，動保處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立即派出人員趕赴現場，對兩頭最新的死亡豬隻進行了檢體採樣。檢體於21日上午11時火速送抵農業部獸醫研究所。當日晚間 18 時許，一通來自中央的緊急電話，徹底劃破了臺中的寧靜。PCR 檢測結果，呈現非洲豬瘟病毒核酸陽性。這項檢驗結果，證實了臺灣本島失守，最令人憂心的情況終究發生。臺中市政府在接獲通知的瞬間，立即啟動了最高規格的緊急防疫機制，一場與病毒賽跑、分秒必爭的防疫作戰，就此全面打響。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重大危機，市府的應變機制迅速而有序地運轉起來。依據災害防救法，市府立即成立「非洲豬瘟臺中市災害應變中心」，由市長親自擔任總指揮官，兩位副市長擔任副總指揮官，並由農業局局長擔任指揮官，主導全局應變事宜。環保局、衛生局、警察局等三個關鍵局處的局長則擔任副指揮官，動保處作為核心執行單位，與經濟發展局、新聞局、民政局、教育局等局處共同組成了一個緊密的跨部門防疫作戰網絡。與此同時，農業部亦同步成立「非洲豬瘟中央前進應變所」，派遣專家團隊進駐臺中，建立起中央與地方無縫接軌的協同指揮體系，確保資訊同步、決策一致。防疫作戰的首要任務，便是以最快速度阻絕病毒的任何擴散可能。動保處人員在接獲中央通報後，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快速反應部隊，在夜色中第一時間趕抵位於梧棲的案例場，立即清點場內剩餘的豬隻頭數，並依據動物傳染病防治條例，開立豬隻移動管制通知書，嚴格禁止場內所有豬隻的移出與場外任何動物的移入。在短短三小時內，一個以案例場為圓心、半徑三公里的管制區被精準劃定。動保處人員連夜行動，對管制區內唯一的一家養豬場進行了全面的豬隻頭數清點（共127頭），並同樣開立移動管制書，同時確認了該管制區內並無其他廚餘養豬場的存在。為了徹底根除感染源，市府依據「緊急應變措施手冊」中針對甲類動物傳染病的最高處置原則，做出了最艱難也最必要的決定。10月22日凌晨，在夜幕的籠罩下，動保處對案例場內剩餘的195 頭豬隻，不分大小、健康與否，全數執行了預防性撲殺。考量到案例場鄰近民宅，無法就地焚化或掩埋，為避免二次污染風險，所有豬隻屍體皆被謹慎地運輸至合法的掩埋場所，並依照法規進行深度掩埋。這場連夜的行動，雖然令人心痛，卻是阻斷病毒傳播鏈的關鍵第一步。

撲殺行動完成後，緊接而來的是更為艱鉅的案例場環境清消工作。非洲豬瘟病毒以其驚人的環境耐受性著稱，任何殘存的病毒都可能成為下一波疫情的火種。然而，案例場的環境狀況卻極為惡劣，場內髒亂不堪、雜物堆積如山，為清消工作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即便動保處人員使用了高溫的火焰進行初步消毒，後續的環境檢體採樣結果卻依然呈現陽性，顯示病毒仍頑強地潛伏在環境之中。面對此一困境，市府果斷決定採取強力介入。10月30日至31 日，緊急協調國軍第十軍團派遣110名兵力，與動保處 42 名同仁一同進駐案例場，展開大規模的廢棄物清理與環境清潔工作。隨後，在中央的協助下，更緊急調度陸軍化學兵部隊 35 人，攜帶專業裝備，對案例場進行了地毯式、無死角的化學消毒作業。為了確保案例場在清消期間及後續監測期間的絕對封鎖，臺中市警察局不僅在周邊道路設立了巡邏箱，增加巡邏密度，更架設了遠端監控攝影設備，進行 24 小時全天候的監控，嚴格防止任何未經許可的人員或車輛進入，確保防疫工作不受任何干擾。

在以雷霆手段圍堵疫情的同時，一場更大規模、更為細緻的溯源與監測行動也同步在全市範圍內全面鋪開。農業局與動保處作為這場防疫作戰的主責單位，肩負著釐清病毒來源與確保全市豬隻健康的雙重重任。疫情爆發後，動保處立即啟動了全市養豬場的全面訪視與採樣工作。在第一輪的緊急訪查中，動員了所有可用人力，在短短三日內，便完成了全市 168 場養豬場（含停養場）的實地訪視，確認了 152 場在養豬場的豬隻健康狀況均無異常。同時，針對與案例場在人員、車輛、飼料等方面有間接或直接關聯的 34 處高風險關聯場，實施了更為嚴格的採血檢驗，所有送驗的 PCR 檢測結果，全數呈現陰性，這個結果讓指揮中心稍稍鬆了一口氣。然而，防疫工作不容絲毫鬆懈。緊接著，市府展開了第二輪更具針對性的監測。此輪監測鎖定了 55 場被評估為相對高風險的對象，包括案例場本身、前述的34 場關聯場、位於案例場周邊半徑五公里內的 3 家養豬場，以及其餘 17 家非關聯場的廚餘再利用養豬業者。動保處人員對這 55 場豬場進行了親自訪視及全面的採血檢驗，豬隻健康狀況均顯示正常，PCR 檢驗結果也再次全數呈陰性。對於其餘 97 場風險較低的ㄧ般豬場，則由各區公所的防疫人員進行親自訪視，回報的豬隻健康狀況亦均為正常。除了對活體豬隻的監測，市府更主動將防疫等級提升至全國最嚴格的標準。自 10 月 27 日起，臺中市做出決策，要求轄內每一頭送往化製場處理的斃死豬，都必須進行採樣檢驗。這項超前部署的措施，雖然大幅增加了檢驗工作的負擔，卻能最有效地監控病毒是否在其他豬場有零星爆發的跡象。截至當時，所有斃死豬的檢體 PCR 檢驗結果均為陰性。這一系列縝密、全面且層層深入的監測數據，最終為中央專家團隊的疫調工作提供了最堅實的基礎。專家會議在綜合分析各項流行病學資料後，做出了關鍵結論：此次臺中梧棲的疫情，為單一案例、單一來源，病毒極有可能來自案例場未確實落實高溫蒸煮程序的廚餘，且目前並無任何跡象顯示病毒已向外擴散。這場令人膽戰心驚的危機，最終被成功地圍堵在一個點上，未釀成更大範圍的災難。

此次事件血淋淋地凸顯了廚餘管理在非洲豬瘟防疫鏈中的極端重要性。為徹底斬斷此一高風險傳播途徑，中央政府於 10 月 22 日果斷宣布，全國範圍內立即暫停使用廚餘養豬。面對這一禁令所帶來的龐大廚餘去化壓力，臺中市環保局迅速啟動了「生熟分類、維持收運、多元去化」的應變模式。在政策宣布初期，為應對每日驟增的廚餘量，環保局緊急整備了轄內 12 處垃圾衛生掩埋場，作為臨時的廚餘堆置場所，並開放其中 4 處供清運業者進場掩埋。然而，掩埋終非長久之計。環保局在盤點全市廢棄物處理量能後，於 10 月 28 日迅速啟用文山及烏日兩座大型焚化廠，作為熟廚餘的主要收受去化場所，正式將處理策略轉為以焚化發電為主、掩埋為輔的第二階段。隨著焚化處理量能的穩定提升，自 11 月 3 日起，臺中市更進一步邁入了「廚餘零掩埋」的第三階段，每日產生的約 300 公噸廚餘，全數被分流送入三座焚化廠進行高溫焚化，轉化為綠色能源，不僅徹底杜絕了疫病傳播的風險，也實現了資源的循環利用。在強化末端處理的同時，環保局更對源頭管理採取了前所未有的加嚴查核措施。針對轄內其餘 36 家原有的廚餘養豬場，環保局一改過去定期稽查的模式，創新地採取了「人盯場、人盯桶」的作法，指派專人每日透過視訊連線的方式，逐一稽查確認豬場的飼料使用種類與蒸煮設備的停用狀況，並全程錄影建檔，確保禁令被嚴格執行。對於引發此次疫情的案例場，經查發現其過去存在未誠實申報營運紀錄、私下收受未經許可來源廚餘等情事，環保局除依廢棄物清理法予以重罰外，更主動將其涉嫌申報不實的行為，移送臺中市地方檢察署進行偵辦，以儆效尤。

守護市民的食品安全，始終是市府在應變過程中念茲在茲的核心任務。衛生局在疫情爆發的第一時間，便與農業局密切合作，展開了一場與時間賽跑的肉品流向追查。經徹夜調查，確認在案例場豬隻被確診前，已有 28 頭豬隻經由大安區肉品市場拍賣屠宰後流入市面。其中，21 頭豬隻流入了臺中市的 26 家食品業者，其餘 7 頭則流向彰化縣及嘉義縣。衛生局立即動員所有稽查人力，對本市的 26 家業者進行了地毯式的追蹤查核，確認相關批次的肉品均已銷售完畢或無庫存，且並未流入校園午餐系統。對於流向外縣市的豬隻，衛生局亦在第一時間通報相關縣市的衛生局，並透過後續的跨縣市合作，追查發現部分肉品再經由彰化縣輾轉流入臺中市、新北市、高雄市等多個縣市。透過這樣一個跨縣市的綿密通報與合作網絡，所有可能存在疑慮的肉品流向都受到了嚴密的監控。在追查特定批次肉品的同時，為穩定整體市場信心，衛生局立即啟動了「市售豬肉及相關製品稽查專案」，擴大對轄內所有豬肉供應鏈環節的稽查與抽驗，範圍涵蓋傳統市場、超市、夜市、異國食品專賣店乃至網路電商平台。截至 11 月 3 日，已完成超過一千件產品的來源查核與抽驗，結果全數符合規定，以具體的數據向市民證明，臺中市的豬肉產品來源穩定、安全無虞。而在校園食安方面，教育局的反應同樣迅速果決。疫情一經確認，便立即發函全市 333 所公私立學校，宣布自 10 月 23 日起至 11 月 30 日，學校營養午餐全面暫停使用溫體豬肉，一律改採具有 CAS 認證的冷凍豬肉產品，並要求學校加強食材的驗收與來源查核。同時，為配合廚餘禁令，教育局明令禁止師生打包午餐剩餘食物，並與環保局建立合作機制，確保校園廚餘能夠安全、統一地清運處理。此外，教育局更利用校內晨會、家長通知平台等多重管道，加強對學生與家長的防疫知識宣導，強調非洲豬瘟為豬隻的疾病，並不會傳染給人類，有效地消除了社會上不必要的恐慌情緒。

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對整個豬肉產業鏈造成了立即而顯著的衝擊。因應中央於 10 月 22 日公告的全國豬隻「禁運、禁宰」措施，生鮮豬肉的供應鏈瞬間中斷，市場攤商的生計頓時陷入困境。臺中市經濟發展局作為市場主管機關，每日密切監控全市公民有市場的豬肉攤商出攤情形、豬肉價格及替代肉品的供需狀況。在掌握攤商普遍面臨無貨可賣、收入歸零的困境後，經發局迅速推出了紓困支持方案。市府於 10 月 26 日率先宣布，對於公有市場的 193 家豬肉攤商，自禁宰公告日起至恢復屠宰作業前，將按其未出攤的營業日數，全額免收使用費。而後，為進一步減輕攤商負擔，市府於 10 月 31 日再度宣布擴大加碼補貼，在禁宰期間的 15 日內，每日每攤提供 1,000 元的紓困補貼，共計 1.5 萬元。此項補貼可與行政院公布的每攤 3 萬元補助疊加，使得臺中市的豬肉攤商合計最高可領取 4.5 萬元的補助，充分展現了市府與基層業者共體時艱、攜手渡過難關的決心。除了對終端攤商的補助，市府亦針對產業鏈上游的養豬戶提供支持。對於配合中央政策、在廚餘禁用期間改用飼料的廚餘養豬戶，除了中央提供的每頭豬 300 元補助外，市府再加碼補助 100 元，以實質的經濟誘因，協助豬農順利轉型。此外，在廚餘緊急處理期間，市府亦宣布暫時免除養豬廚餘的處理費用，並對協助載運廚餘的司機提供臨時的運輸補助，透過多管齊下的方式，盡力降低疫情對各個環節造成的經濟衝擊。

此次梧棲非洲豬瘟事件，雖然是一次令人極度遺憾的防疫破口，卻也成為了一次檢驗臺灣整體防疫體系韌性的寶貴實戰演練。從中央到地方，從政府到民間，整個社會在危機面前展現了高度的動員能力與合作精神。臺中市政府團隊在中央的專業指導與緊密合作下，秉持著「防疫視同作戰」的最高警覺，以雷霆萬鈞之勢，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撲殺、清消、疫調與監控等一系列複雜而艱鉅的任務，最終成功地將疫情圍堵在一個孤立的點上，守住了臺中，也保護了全國年產值近千億的養豬產業。然而，掌聲與慶幸之餘，更需要的是深刻的反思與檢討。事件過後，市府坦然面對在應變過程中暴露出的種種問題，包括動保處同仁在疫情初期警覺性不足、未能及時掌握關鍵通報資訊，以及在後續清消過程中違反中央指令、擅自行動等管理上的疏失。針對這些問題，市府已啟動內部調查，並將據以究責懲處，以嚴肅的態度確立責任政治。展望未來，市府承諾將以此次事件的慘痛教訓為基石，全面策進臺中市的動物防疫體系。在制度層面，將強化對畜牧場的日常防疫輔導，並將特約獸醫師納入造冊列管，強化其在第一線的通報功能。在執行層面，將細化應變手冊的分工，明確律定個人職責，並定期舉辦跨單位的實地演練，確保所有人員在面對真實疫情時，都能熟練、標準地執行任務。在科技應用層面，將積極推動廚餘清運車輛全面安裝即時追蹤系統（GPS），並配合中央政策，輔導廚餘再利用養豬場統一建置蒸煮溫度的監控系統，以科技的力量彌補人為管理的不足。我們深知，防疫的道路沒有終點，唯有不斷地學習、反思與進步，才能建構一個更周全、更具韌性的食安防線，全力守護市民的健康與產業的永續發展。